從關係中的詭辯到社群的二元對立，我們習慣了不加思索地滑下坡。
要掙脫這種慣性，必須從核心開始：從對話改變覺知，從覺知改變慣性。
學會停頓、質疑前提，看見語言背後的情緒操控，找回清醒思考，不再被無謂的焦慮和恐慌所困。
《4=3》
By 李崇義/Charles Lee
在數學公式上，4=3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的錯誤。不過有個小學生試圖為此做證明。
前幾天我在網路上看到一個影片，一個小學生很認真地在黑板上「證明」4=3。一位國小的學童拿著粉筆，臉上露出自信的神情，寫出一連串公式，最後淡定地說：「所以，4=3。」
我盯著螢幕三秒鐘，竟然有那麼一瞬間，我也搔了搔頭，好像沒什麼錯。
被唬住那一刻，我心裡想著：「肯定是哪裡有錯，可是片刻之間還沒找到。」
這就跟你半夜滑抖音，看到有人在影片裡說「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現在正在滑著抖音。」聽起來沒問題，但仔細想想真的是說了等於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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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小朋友的算式是這樣的：
他假設 A = B + C，接著一路推下去，最後算出 4(A−B−C)=3(A−B−C)，於是他就把 (A−B−C) 約掉了，剩下 4=3。
乍看之下邏輯沒有什麼問題，但顯然這裡面一開始的假設就有問題。我看著影片下方的留言也有著同樣的回饋：既然 A = B + C，那 (A−B−C) 不就等於零嗎？
在數學裡，你不能除以零。
這就好像我們假設自己是超人，這個世界一定會走向和平一樣，在這個假設前提之下做出來的結果其實沒有什麼意義。
但這讓我有個想法，其實生活裡的「4=3」比數學課多得多。
就好像我們每天在社群上看到的邏輯滑坡（Slippery Slope）一樣多不勝數。
比如：
「今天讓小孩玩一個小時手機，以後他就廢了。」
「員工今天在家上班，明天公司就倒了。」
「如果我們不馬上禁止AI繼續發展，人類社會就會崩潰。」
類似這樣的語言聽起來邏輯嚴密，節奏完美，但前提就有可能藏著不少的bug。
事實上，我們的大腦就是這麼好哄。只要有人語氣堅定、表情誠懇，我們就容易信。
我曾經在美國的公路上開車時看見高掛在道路旁邊的巨型T Bar廣告招租文字。它上面寫著：在我們這裡張貼廣告肯定會被過路人抬頭看見！
結果百米之後又看到另外一個看板，上面寫著：別不信，你剛剛就看了！
這個廣告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除了它本身的創意之外，我還一度相信了「所有人」都會看見這個廣告。但實際上真正的事實是「我看到了」，而這不代表「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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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言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它能讓不合理的事聽起來很有道理。
像是「你不支持我，就是反對我。」、「如果你真心對我好，怎麼會忘了我們紀念日」、「你不吃榴槤代表你沒嚐過好的水果。」等等。乍聽之下你無法反駁，但這裡面都帶有邏輯滑坡並且成為一種語言上的詭辯。
原因很簡單，我們的大腦喜歡二元區分，不是A就是B，所以尤其在政治上的語言也是如此：「你不支持我，難道要支持不講道理的嗎？」
這裡面的邏輯運用就是：你要嘛贊成，要嘛變壞人。
就像那還痛的算式一樣，他不是算錯一步，是整個邏輯根本有問題，但你卻會被那一連串漂亮的公式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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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進一步探究，我們為什麼這麼容易上當？
簡單來說，因為人類是情緒動物。我們的腦子在遇到語言的時候，反應速度永遠比理性快。
別人只要一句：「你不心疼孩子嗎？」
理性馬上當機，情緒就衝上線。
所以很多時候，我們不是被邏輯打敗，而是被情緒綁架。這就是為什麼網路上那麼多爭論，明明雙方都不講道理，但吵得比誰都激烈。
因為大家不是在討論對錯，而是在冰山底層討要「認同」與「自我價值」，只是人們不自知，還以為爭的是對錯。
那麼，要怎麼讓自己的腦袋不要一下被綁架呢？
當你聽到一件「好像很有道理」的事時，先別急著點頭，問自己三個問題：
他說的每一步，真的都成立嗎？
這中間是不是偷換了定義？
我現在是因為覺得「他說得好」還是「我想相信」？
帶有質疑的思考態度是我們不受到邏輯滑坡影響的基本功，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在語言上要針鋒相對，用自己的邏輯來「質疑」對方，而是先幫助自己避免陷入詭辯之中。
更不要忘了，在情緒被激發時，要練習能夠不讓大腦杏仁核受到綁架最好的辦法就是練習能夠先停頓一下，至少做幾次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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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知道4不會等於3。
但有時候，我們習慣於簡單的二分法，這也導致自己也會陷入那種不必要的焦慮與恐慌之中。
像是看到孩子整天打遊戲，你大腦就斷定他將來沒出息；聽到別人休假旅遊，就覺得他不努力。
人生不是數學題。你不能只看眼前的公式，就斷定結果。
我們可以進一步去理解，有些孩子上網，他們可能是在逃避壓力；有些人在偷懶，他們可能是為了生存而蓄積能量。
同樣的行為，背後的原因可能完全不同。
我們除了要警覺自己別「邏輯滑坡」，也得學會看見別人滑下坡的樣子。
別急著批評，先看看那條坡是怎麼開始的。
大腦不受綁架的最好辦法不是去爭辯，而是去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