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滾滾

「我是否看重我說的話、做的事，勝過於我這個人本身？」

最近在工作上有些瓶頸，這些瓶頸常讓我感覺自己不太會問話，但還沒來得及安頓好那種悶悶的困惑感，下個談話者又來了。

所幸，開始較頻繁地參加線上討論後，在觀察他人談話、聆聽夥伴回饋的過程中，卡住的結會獲得多一些的覺知和鬆弛感。這種鬆弛感，有時不見得是獲得了「答案」，而是因為更有意識地去看見自己、看見對話當中的寬廣可能，而有恍然大悟之感。

不同的夥伴，有著不同的觀點、問話脈絡、聲音語態，有些我甚感欽羨，有些則不見得在當下同意。然而，特別的在於，過往面對這些不同、面對困惑，我容易有失落、著急，因感覺自己未做好，便只想著那要怎樣更好。但近期則多感到些興奮，欣喜自己既然遭逢失敗，便意味著即將要學習到不同於以往的東西了。

例如：這陣子持續地聽見關鍵性提問：「你希望別人看重你，那某某呢？某某想看重自己嗎？」、「某某雖然遇上困難，但也已經有做得好的部分了，你願意多看看這個認真的某某嗎？」

這些提問，不見得是給我的，但確實都能幫助我，從迅捷的思緒當中，停頓下來。這些提問，喚醒了內在某些，忽略許久的部分，於是有些眼淚、有些溫熱的東西，緩慢地流淌了起來。

我是個頭腦很強的人，再加上學習諮商，更容易在話術上、感受上，以未曾覺察的超理智表達來迴避。可以這樣說，過往的我，只是知道感受、談論感受、分析感受，但對於感受的體驗本身，是不願意靠近的。

意即，我不願意感受我的感受。(很像在繞口令，但或許有些夥伴能懂？)
事實上，在我的心中，常有著一份對於「連結」的害怕。
但身為一個常和人工作的人，怎麼會害怕與人連結呢？

我發現，若反覆地、頻繁地做晤談，那就會更常經驗內在的衝擊、失落、自我懷疑，而更需要學習安頓自己的功課。畢竟，這個世界上，我聞所未聞，更遑論解決的艱難，太多了。生命的冰山變化萬千，類似的受傷經驗，可築起千百座心牆。而我日復一日地對著牆，或溫柔喊話、或堅定挑戰，在各種屢仆屢起之中，不知不覺間，竟也演化出了自己的牆。

躲在晤談者的角色裡面，我把真實的感受，包含那些失落、挫折、害怕，鎖在心牆之後，用知識與技巧來武裝、保護自己。

然而，當我關閉了與自己的連結，那自然與其他生命的連結，也就遠了。

這份疏遠，帶來了安全感、帶來了「就事論事」，但也失去了體驗。

「人可以透過對擁抱的解釋、分析、描述，而體驗到擁抱的溫暖嗎？」

同理，若剝除了對感受的關注、對自我的連結，那即便說出一份看見、一份欣賞，那裏面的能量，也是薄弱的，因為欠缺了對生命本身，深刻的體驗與尊敬。

「我是否看重我說的話，更勝過於我這個人本身？」

「我願意多看重我自己一些，而不只是我說了什麼？做到了什麼嗎？」

不斷地向外追尋，渴盼在別人的眼中，看見自己的價值，但或許有一天，若我願意，稍微停下腳步、從角色中探出頭來，去看見那些缺損的、染污的、脆弱的、不足的，去給予它們一點兒靠近、一點兒關懷與認可，那麼，便能離「慈悲」、「完整」這種抽象概念，多一些有血有肉的體會吧。

(Photo by Nine Köpfer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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